“想清楚了吗？”

“什么？”刘大壮还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沈宪的话。

“留下胳膊还是腿？”他说话没什么感情，表情也是淡淡的，唯有眉间微微蹙起，看不出是什么心思。

那个下午，阚书赶到的时候，医院的担架已经来了，把刘大壮抬出去的，据说是腿折了。

顺便把肖骁他们也一并送去了医院，肖骁看着严重，鼻青脸肿的，可都是些皮外伤。不比刘大壮，看着面上没什么，可伤的都是内在，把他从巷子里拖出去的时候就开始呜哇呜哇的大叫，后来直接喊了沈宪叫爸爸。

“我生不出来这么丑的。”

沈宪有仔细瞧了他两眼，实在是觉得辣眼睛，又补了两拳才作罢。

虽然肖骁一再不让阚书通知阚娟他们，可人都已经进医院，不可能瞒得住，去医院的路上阚书就打了电话通知他们俩。

肖骁在里头包扎，包扎的护士是个男生，下手比女生重些，疼得他一阵一阵的叫。

阚书坐在外边的椅子上，沈宪也挨着他做。

他身上干干净净的，没肖骁那么狼狈，伸手摸了摸包，看见走廊上贴了“禁止吸烟”四个字，又没再摸出来。

“少抽点，废肺。”阚书看他摸包的样子就知道他要抽烟。

他烟瘾很大，比周哲宇他们都还大一些，抽的烟也很烈，她上次尝过，差点把嗓子弄废了。

“嗯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这话是真心的，要今天没有他，肖骁恐怕真的要被卸一条腿。

“我从来不接受口头上的谢意。”他往后靠了靠，勾着唇角望着她。

“我是例外。”

她低垂着双眸，眉眼间全是温和的笑意，笑着的时候带着浅浅的梨涡，让人看着很舒服。

“嗯。”

她是例外。

没多久，阚娟他们就赶来了，夫妻俩着急忙慌的，阚娟盘起的长发都因为跑动而散了下来。

“小书，人怎么样？”肖镇扶着阚娟，大口喘气地问。

“姑姑，你们先别着急，人没事，医生说是皮外伤，正在在里面包扎。”阚书起身说道。

阚娟听完就立马松了口气，肖骁虽然经常打架，可无非也就是些小打小闹，男孩子嘛，总有些磕磕碰碰的，加上这小子从小就这性子，只是这次进了医院，着实把她下了一跳。

缓过来才注意到阚书身边还站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，模样还生的挺俊俏，才缓缓开口问：“这位是？”

阚书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沈宪，立马抢答：“他啊，就是这位同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，才让肖骁没受多大的伤。”

阚娟心下更是感谢，没想到不仅这模样生的俊俏，连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：“小伙子，多谢你啊！现在像你这样的好心人可不多了，阿姨代替我们一家向你道谢啊！”

说着，阚娟还拉着肖镇给他鞠了个躬，沈宪连忙让他们起来。

他平时养尊处优惯了，人对他的阿谀奉承也是享受得如鱼得水，这是第一次感觉有些窘迫。

“小伙子，你先别走啊，阿姨待会请你吃个晚饭。”阚娟一脸笑意地说，肖镇也是一脸欣赏的望着沈宪，觉得这小伙子颇有当年自己的风范。

“不用了，姑姑，人说不定......”

“好，谢谢阿姨。”

阚娟拉着肖镇先进去看看肖骁的伤情，虽然医生说没什么大碍，可那可是她自己的儿子，平时喜欢再怎么惹她生气，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，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疼在自己的心里头。

“沈宪，你这算是提前见家长吗？”

明明她刚才都已经想好理由让他走了，他怎么还留下来。

“迟早变我姑姑。”他伸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刘海，弄得很凌乱。

他在家长的面前就是乖乖样，嘴里边没一点污言秽语，看起来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。

帅气好看，浑身正能量，有礼貌，成绩好......

“小宪啊，多吃点，千万别客气啊。”阚娟笑着给他盛汤。

选的就是医院旁边的一家酒店，肖骁没来，还在医院打点滴，阚娟说一会儿吃完了给他带回去。

“小宪啊，你在哪里读书啊？”肖镇顺口问了一句。

“我和阚书是一个班的。”

阚书低着头吃着碗里的排骨，糖醋小排，酸酸甜甜的，她喜欢，没听他们说话。

“那你成绩肯定也很好吧。”阚娟刚才只听阚书说是同学，原来是一个班的。

“一般般吧。”

他不会主动找话题，可也算得上是有问必答，语气也很客气，总之一顿饭下来，阚娟夫妇俩对他的印象和态度可是好的不得了。

就连回了医院也一直在肖骁耳边念叨人小宪是有多好多好的。

“妈，你没病吧，人宪哥打得架都快赶上我吃的盐了......”

肖骁刚刚打算抱怨，阚书就连忙把削好的苹果塞进他嘴里，再给他个“你再说说试试！”的眼神，肖骁嚼着嘴里的苹果没再说话。

阚娟只当他是心虚，又苦口婆心地劝说：“肖骁啊，你要是能有人家小宪一半懂事，妈跟你爸也不会操这么多心的。”

“好勒妈！我一定向宪哥努力靠齐！”

半期考试之前，老师还特意让他们把目标分数以及年纪名次写在纸上交上去，说是偏离分数在十分以外就会有相应惩罚，目的就是为了鼓励每一位学生好好复习。

“阚书，你填的第几啊？”施柔歪过头去小声地问她。

阚书抬起下巴望了望前面的人，他的纸被他挡住了，看不清。

“你呢？”

“我填的第三，希望能和上次一样稳住吧。”

他笑了笑，知道身后的女孩子在偷看自己的纸条，特意挺了挺脊梁，挡住她的视线，他肩胛背宽，他刻意挡，她根本没机会看。

这次他俩没被分到一个考室，所以他习惯照常，依旧是全校考场里最先交卷的那一个。

他总是吸引着别人的注意，哪怕他从不刻意。有些人就是那样，无意之中好像就成了某些人某些事的主角。

他在阚书的考室门口等着，等了半小时左右，拉了响铃，人才从里面一起出来的。

他站那儿无聊，把那剩下的小半盒子薄荷糖全给吃了，甜的酸的在嘴里混在了一起。

她收拾得慢，最后才出来，沈宪顺手就拿起了她手上的书包。

“周哲宇订了位置，一起吃饭。”

他们走路去的，离学校不远。学校后街是一条小吃街，学生也多，基本上放学都围在这一块儿了。

不远处的一个小贩就在卖着搅搅糖，那是她童年的记忆，以前上幼儿园的时候吃过吧，总有一个老人家端着个铁盆来卖，那会儿好像是五角钱一个，甜甜的，很小个，小时候吃多的了觉得腻味，后来没吃过就越发想念那个味道。

她拉着沈宪就跑了过去，走近了才看清处糖的模样，那样子看起来和以前的模样没什么差别。

“你要不要，甜的。”她一脸笑盈盈地转过头去看他，眼里还放着光。

和他相处久了也就知道他不喜欢甜的，不喜欢酸的，辣的，吃什么东西都喜欢原味，唯独抽的烟和喝的酒都是烈的。

他摇了摇头，他没吃过那玩意儿，看起来黏成一锅，腻。

“老板，两个。”

他既然不吃，那她就把他那份给吃了，以前在苏中的旁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，现在居然让她给碰上了。

老板看起来年纪不大，手艺倒是不错，拿了两只细签放在上面搅了搅就成型了。

老板把搅搅糖递过去，阚书一手拿一个，说了声“谢谢。”

老板是个哑巴，用手语给她打了个“不用谢”的手势。

沈宪从口袋里随手摸了张一百递过去，他没吃过那玩意儿，也不知道多少钱。

老板是个小贩，身上最多的也就是零钱，几块几角的，可错不开这么大的钱，面露难色。

沈宪还以为不够，又摸了张出来递过去，阚书连忙给他扯过来，从书包里摸了两个坐公交车的硬币给老板。

他笑着接了过去，把那张一百的给退了回来。

“沈宪，你有时候真的是个神仙，这么不食人间烟火。”她张开嘴去小小地舔了一口，是记忆中的那个味道，这个味道是实在久违了。

“来一口？”阚书把右手的那个递了过去，示意他尝。

甜的东西他是真的不喜欢，他张嘴抿了一口，就没再吃了。看他一脸不满意的样子，阚书又舔了一口，甜甜的味道在味蕾散开，空气都变甜了。

她踮起脚，摁着他肩膀，借了他身上的力，就吻上他的唇，她鲜少这样主动。

浅浅一吻，落在心尖。

“这样好吃了吧。”她额头抵在他眉间，笑意蔓延开来，越来越深。

“甜的。”他扶着她的腰，回忆着那股甜味，这是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甜的也可以不腻。

他们两个又是最后才到，菜都上齐了，很大的一个包厢，人也都认熟得差不多了。

周哲宇把他那个小学妹也带来了，许是她也认人认熟了，看起来没那么拘谨。

沈宪蘸的麻酱，他是北方人应该是喜欢麻酱。阚书是南方人，蘸的是蒜油碟，北方的火锅吃起来不错，可就是少了家乡那股味道。

他们都是熟人，玩儿得也挺开，没多久就划起拳来，乱劈柴什么的，她以前听阚钟海在酒桌上跟人划过。

快入冬的日子，大家围在一起吃火锅，身子也渐渐暖了起来，包厢的气氛有些高，沈宪都把外套给脱了，搭在她椅子后面。

吃着的时候不觉得，吃完了身上的火锅味就出来，她去摸他外套口袋里的薄荷糖，没摸到。

“你那小盒子呢？”她贴身过去问。

“吃完了。”他低声说。

“下次给我留点。”

“我多买点，二十箱够不够？”他喝了酒，说话也有些醉意。

“宪哥，你俩在那儿说什么悄悄话呢？说出来大家听听呗。”李飞坐在沈宪的对面，就看见他俩在那里说悄悄话。

“能说给你听？”他抬着下颚，一脸的傲娇样。

他们开了开玩笑，又把话题度转到周哲宇他们身上去了。

这个包厢有阳台，他出去抽了根烟，没多久，阚书也跟了出去。

阳台上的烟灰缸里有很多只烟头，和他抽的是一个牌子，应该就是他抽的。

她走过去把他嘴里的烟给掐了，趁机塞了根“大脚板”棒棒糖进去，刚才周哲宇女朋友宁西给的，她选了两根，都是酸的，一个葡萄味，一个橙子味，她自己把葡萄味的那个吃了，剩了个橙子味的。

“都说让你少抽点了，废肺。”嘴里的烟被换成棒棒糖，烟味和甜酸味搅和在一起，味道也还好。

他伸手去搂她腰，他在阳台上站久了，身子也有些微冷，手指游走在她腰间，有些痒。

“上午考试的时候，我卷子上怎么全是你没穿的样子......”他下颚放在她头顶上，全是火锅味，平时那股淡淡的清香被火锅味覆盖了，沈宪想着以后再也不带她来吃味道重的了。

“真不巧，一上午我都没想你。”她腰间痒，说话也带着笑意。

“那晚上想我，嗯？”他声音低醇，让人觉得好听。

“梦里想你。”她转过去微微昂着脑袋，抵在他胸前。

“梦里想，看来是要做那种梦啊......”

“才不会......”

这次的考试大家都稳打稳妥的考到了还不错的成绩。

施柔是年级第三，应了她的心愿。

不出意外，他又是年纪第一。

周一的通告批评大会上有他名字，原因是和外校的聚众打架，下午的半期颁奖典礼上也有他，原因是因为考了年纪第一。

通告批评大会上虽然没有她的名字，不过下午的颁奖典礼上却又她，原因是考了年级第二，就站在他旁边。

他们两个都穿着校服，男帅女美，看上去好不养眼，学校还特意找人照了相然后洗好，拿来给一中当宣传。

他们俩恐怕自己都没猜到自己竟然创下了江城中学的新高点，此后十年，无人超越。

这些天肖骁天天来阚书叨叨，就为了能弄到个沈宪的联系方式。阚书就猜到他没好事儿，怎么着也没给他。